第一百章 他，总是她的难以企及

p;  陆一诺半跪下身子，把自己买的大簇的白色百合放在碑前，一只手轻轻抚在照片那张永远温和亲切的笑脸上：“妈妈对不起，我这么久都没来看您，真的对不起！”

    想起来她们寥寥无几的相聚的日子，想起来她那么坎坷落寞的一生，她的心就针扎一般的难受。

    泪水交杂着雨水，落在洁白的花瓣上，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她又想起来，想起来她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，她曾说过，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勉强自己，她也说过，幸福都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，她还说过，还说过，我觉得他心里有你，那个“他”指的是那个在她生命中给了她太多希望憧憬，又给了她太多痛苦和挣扎的男人。

    心痛便在这一刻如同刀割。

    她起身，长长舒一口气，努力把自己拉回到现实：“爸，我们回去吧，您身体不好，可别病了！”

    陆秉权本以为她会多停留一阵子，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走，尽管觉得意外，还是点一点头。

    悠长的石板路上，两个人在伞下慢慢的走，一面聊天。

    因为她的归来，陆秉权很高兴，话也尤其得多。

    墓园外，竟然没看到陆家的车子，陆一诺有些纳闷：“爸爸，您都没有坐车过来么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，我是打车的，在前面拐角处下的车！”

    陆一诺有些吃惊，那不是要走上很远的一段距离，他这样的身体，也吃得消？

    可是很快，她也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，毕竟是在这个城市里，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些，一个疏忽，就很有可能造就一段风流韵史的传闻，然后呢，白薇那里就难免鸡飞狗跳，再然后，就会好长时间不得安生，他这么做都是有他的道理的。

    这样的天气，又是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，截辆车子实在不容易，陆一诺不由得皱眉。

    雨似乎越下越大了，偶尔错过去的车子，也都是私家车，陆一诺愈发心里急：“爸，我打个电话，叫人过来接！”

    陆家的车子不方便调配，她只好叫沈嘉锡过来接。

    并不够宽敞的路面，一辆开的稳稳的兰博基尼从他们身边经过，溅起来点点水珠，陆秉权下意识抬眼望过去，车子后坐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现出来，虽然车窗上满是雨水，看的并不是有多真切，可是还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又不敢确认，他再揉一下模糊的双眼，想要看个仔细，车子已经远去，竟然也是墓园的方向。

    望一眼一边专心打电话的女儿，陆秉权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她的近况，他并不清楚，所以虽然觉得不无遗憾，还是不愿意把她和那个人再牵扯到一起来。

    情到深时，若割舍不下，便只会伤人至深。

    那样的一个背景复杂的男人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企及得了的，既然注定无缘，索性断的干脆一点不是更好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酒店，包厢里。

    艳光四射的沈嘉宜优雅无比的把手里高脚杯举起：“一诺，欢迎你回来！”

    陆一诺笑望着她，竟然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，她在她的身上，看到了一些陆一琪的影子，招摇的，妩媚的，也是玩世的－以前的沈嘉宜，是那种温和的美丽，淑雅而端正，现在，离了婚以后的她，竟然给了她一种面目全非的感觉。

    只是不管怎样，她依旧是她为数不多的挚友里的一个，而且，她还是沈嘉锡的宝贝妹妹。

    “以前你是酒后无德，信口开河，现在我发现，你酒量倒是历练好了，可是遗憾的是，不喝酒也是一样“无德”！”

    轻轻和她碰一下杯子，陆一诺把满满一杯酒悉数倒进嘴里，笑望着她。

    “一诺，接下来什么打算？在这里扎根发芽么？年记不大就打算落叶归根了？”

    “本来只是想回国，没打算在这里安定下来的，可是昨天见了爸爸，临时改变主意了，有合适的工作帮我留意，在这里你的熟人很多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不是问题，不过，大哥要办俱乐部的，你不打算帮他的忙？”

    “我又不懂，做不来。”

    陆一诺如实交代，沈嘉锡是玩健身运动的，她真的是一窍不通。有时她也很奇怪，那么一个表面上斯斯文文的男人，一旦到了球场上，就整个一个生龙活虎，变了一副样子。就是如今下定决心转行，也还是离不开那个路子，的确不是她伸得上手的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那你就继续做你的小摄影师，苦熬着看看什么时候能有出头之日，干你这一行啊，实在可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胸无大志，够活就好了！”陆一诺笑笑，再替她满上一杯，自己的杯子也续满了，端起来：“以后我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，真的很高兴，你知道么，在国外的时候，我除了爸爸，最想念的就是你！”

    “说的你好纯洁的样子，除了亲情友情就心无旁欲了，我可不信你就没想过别人，除非，除非是你那时就已经对我大哥，图谋不轨了？”

    沈嘉宜贼笑着，对着她挤眉弄眼。

    陆一诺瞪她一眼，噙一口酒水：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，发现你怎么一下子脱胎换骨了，三年不见，变得一点也不淑女了呢，真叫人受不了！”

    沈佳宜一掌拍过来，没留神半瓶子红酒给她的袖子带倒，橙红色的液体流了半桌子，也溅了陆一诺衣服上斑斑点点的一片，她还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这么开心？”沈嘉锡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就是这样的一片场景，他皱眉望一眼自己的妹妹，再看一眼陆一诺，就立刻明白了过来：“你们啊，还像个孩子，闹起来不知轻重！”

    陆一诺笑着站起来：“我去弄一下！”

    沈嘉锡望她因为酒醉红扑扑的一张脸，知道是喝了不少：“有没有头晕，自己可以么，用不用我和你一起？”

    陆一诺只是摇一摇头，就径自出了包厢的门－说实在话，她是真的有些醉了，本来，旧友重逢，也是打算好了不醉不归的，只是，这也才喝了两杯酒，怎么就眼前画圈了呢，沈嘉宜点的是什么酒，这么高的度数，可真是的。

    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，站了一下，才觉得舒服些，卫生间的方向还有一段距离，一只手扶着墙壁，慢慢的走，头是下意识的垂着的。

    几个衣着考究的男人，迎面过来，谈笑风生。

    而她此刻正走到一闪包厢的门前，刚想要继续扶一下，那扇门给人从里面推开来，她躲闪不及，身子就倾了出去，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一只手就那么适时地把她半悬的身体捞起来：“小姐，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她听到耳边那么似曾熟识的声音响起来，磁性的，薄凉的，疏离感十足的男中音，犹如隔了一个世纪一般让她有着陌生的感觉－怎么会，他和她说话不是这样子的，总会带着一份温和，一丝宠溺，和别人不一样的，哦，是她听得错了么，认错了人了？

    刚想要抬头去分辨个仔细，身后，脚步声急切的响起，沈嘉锡有些焦急的语气：“一诺，你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四下里一下子死寂一片，仿佛空气也凝滞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听到头顶上有些骤然沉重的呼吸声，还有鼻息间曾无比熟悉的气息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虚了起来，纷乱的发在她垂头的瞬间，遮住了大半张的脸，也遮掩住了她眼里异样的波动。

    沈嘉锡已经到了近前，直接把她接到自己身边，笑一笑：“她喝多了！”

    “她酒量并不好！”

    很平静的语气，平静得像是只是在说什么陌生的人。

    陆一诺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要止住了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都怪嘉宜老是灌她！”

    沈嘉锡把她拥紧一些，像是在抱着一个过于弱不禁风的孩子，她的身体瑟瑟的有些抖，抖得他心里也颤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还有事，先走了！”

    陆一诺觉得那道灼灼的视线只是最后在她身上回旋了一下，随即，就有脚步声纷沓着响起来，一点点的远去，渐渐地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“你没事吧。”沈嘉锡不无担忧，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反应而生起来的满满失落。

    说不出来话，嗓子里哽着什么东西让她吞咽不得，只好摇一摇头。

    “没事就好！”

    是啊，没事就好，会有什么事呢！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划清界限了不是呢，他走他的阳关路，她有她的独木桥。

    她做了他们婚姻的逃兵，连一个起码的解释也没有给他留下，这一次，是她负了他。

    美国三年，她也曾想着给他一个电话，可是总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他听。

    而他，也用着他的无声无息验证着他的绝然。

    似乎，只有这样悄悄落幕才是最合情合理的结局。

    有什么必要，去改变什么呢？

    只是，这经年之后的不期而遇，还是难免让陆一诺措手不及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陆一诺的工作很快落实，是一家当红娱记杂志的摄影，薪水高，待遇好，工作也清闲，本来这是一份人人求之不得的工作，偏偏她很轻易的通过一个面试就搞定了，她隐隐觉得应该是沈嘉宜的功劳，那个杂志主编对她的态度似乎好的有些过了头。

    不过她并不是十分关心这些，沈嘉宜人脉广，也并不奇怪，她从来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性子，上学的时候就很吃得开。

    工作和她在美国那边大相径庭，适应起来并不吃力。

    只是有一样，每天打交道的都是娱乐圈的知名人士，也不乏有一些绯闻牵扯到一些商贾名流，于是她的身份就很快给揭露了出来，陆家小姐的名头并不足以让人生出多大的兴味，可是肖氏总裁的前任未婚妻的身份就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了，以至于那个长着精明小眼睛的胖胖主编都特特八卦了一番她的过去，让她不胜其扰。

    可是，选择了在这座城市落足的那一天，不是早就该心里有准备了么？

    她已经心如止水，一切都放得下了，也就不会在乎那么多了。

    做摄影的工作，其实也不困难，只是偶尔会有些架子大的明星大腕，着实叫人伺候不来。而很多时候，这种棘手的任务就都落在了陆一诺身上，用主编的话说，其一，她技术一流，海外归来的青年才俊，其二，她性子稳妥，隐忍，不会起冲突，交给她来做，他一百个放心。

    陆一诺虽然觉得这样的理由有些不通，却也从不拒绝。

    没有谁的工作可以随心所欲，她尤其看得开。

    只是今天，她遇到的这个角色似乎比以往更难应付。

    第一次见邹欣楠，陆一诺有一种错觉，那张明艳的脸孔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，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。

    而他，也正透过墨镜打量她，笑意有些邪恣，看得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
    难怪说，娱乐圈里最最难缠的就是就是邹欣楠，整一个另类的化身。

    没有一言半语的交流，陆一诺开始调试镜头。

    不过是一张封面照外带几张活动插图，拍了一个头午，竟然还是不能达成共识，依邹欣楠的意思就是“角度不行光线不行技术更是烂的可以”，总之除了大牌的摄影设备没问题外其他的都是问题。

    陆一诺也有气，忍着不发作，由着他挑肥拣瘦。

    他一个大明星不急，一个混天吃饭的小摄影怕的是什么？

    既然是明星，又是那么一个长得人间祸水的帅哥，当然就少不了美女相陪，只是让陆一诺震惊不已的是，前来探班的竟然是沈嘉宜。

    再怎么光鲜亮丽，也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，没有抢眼的身家背景，她凭什么可以站在让让很多女人嫉妒的红了眼位子上了。

    陆一诺正在拔盒饭的手僵硬的停了下来，望着沈嘉宜很小女人姿态的把一样样美食摆在桌子上，娇笑着：“怎么样，我的手艺不错吧，为了你吃一顿像样的饭菜，我可是跑了大半个城市，晚上记得陪我去见朋友啊！”

    邹欣楠第一次笑得有点正常了，像是个大男孩一般的有了几分明媚：“好，我怎么也要对得起你这些美食吧！”

    别人的视线都刻意回避着“小两口”的腻腻乎乎，只有陆一诺因为过于惊讶忘了收敛情绪，目不转睛的望着挖了一匙子粥的沈嘉宜直接送进对面男人嘴里。

    这场面，说不出来的感觉，怕是不只是玩暧昧那么简单吧。

    许是他的目光过于***裸了些，沈嘉宜终于警觉了什么，回过头来，于是也愣住了。

    本来晚上约的是了见她的现任男朋友，可怎么就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呢？

    “唉一诺，这么巧！”

    “真的很巧！”陆一诺干笑着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男朋友，本来想晚上请你吃饭介绍你们认识的！”

    “我想我晚上怕是没时间吃饭了……”

    陆一诺笑笑，望向面无表情的邹欣楠，意有所指，明明是半天的工作，偏给他鸡蛋里挑骨头的拖成了一天，也真是难为他日理万机的还有这个空闲。

    沈嘉宜有些不解，不过凭着对男朋友一贯做派的了解，还是略略猜得到一些，笑了笑，也不说话。

    邹欣楠倒是装着糊涂，继续低头吃他的饭，一面调侃：“不吃也好，那我就省一顿饭钱，最近手头正紧。”

    陆一诺不知为什么，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就是移不开，总觉得有哪里那么的像一个人，究竟是谁，又实在想不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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